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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尼拔/威尔 无差] Le Grand Dictionnaire de Cuisine [短篇完]

写在前面:

* 迷你小短篇 分上中下 清水

* 电视剧,所有电影、小说混合同人

* 无差警告!千万别逆了姑娘的CP

* 不知道被电视剧哪里戳了萌点,自己还是糊涂的,捂头逃掉


上  -  Ganser syndrome

如每个清晨一样,卫生员推着车刚走到地下一层,汉尼拔就从清洁剂跟消毒药水味中醒来。距离奇尔顿医生对他进行的主题统觉测验已经三天,他知道通常来说这个时候结果分析已经出来,奇尔顿如果现在结稿修整,还能赶上下一季‘心理’刊物的印刷。他有意挑了这个时间接受测验,乐于欣赏奇尔顿有事可做。

他知道奇尔顿一直觉得自己不肯与他们交谈,是为了保持某种神秘感,以令心理学界的大人物们对自己趋之若鹜。他可是他们口中的“纯粹的精神变态”,活捉一个的概率几乎为零。当他被关押在此之初,每一个通过特殊渠道得到批准来此做访谈的学者医生,都像隔着铁笼子看着一只野生狮虎兽。他那时身中威尔的四枪,其中一枪击穿了胸腔还未痊愈,身理上的沉重难免令人自暴自弃,他竟有些接受了这种待遇。有一阵子只是卧床不太说话。

后来他以一个问题一本书的代价,要回了自己两本收藏,甚至得到了“心理”季刊的订阅服务。这一次奇尔顿的主题统觉测验,作为交换,他拿到了自己1923年版的Le Grand Dictionnaire de Cuisine。大仲马的美食百科全书。当初自己从立陶宛带来美国的古董之一。

递书时奇尔顿亲自出现在了他的房间外,告诉他作为配合治疗的奖励,这本百科全书被重新装帧过。从他家书架上拿下时,因为年久松动,又常翻阅,散成了几块。汉尼拔没有说话。他与奇尔顿在一起时总是觉得乏味,有一种死气沉淀在两人之间。严重到让他倒胃口。他在等奇尔顿离开。却听到奇尔顿的手杖击打地面发出的沉闷声响,他嗅到了轻微的焦虑。

“我可以看见你的房间跟其他病人相比非常整洁舒适,”奇尔顿挑起半边眉毛,“下一次也许应该用书柜引诱你开口,把你拿回的书籍都摆放起来不是吗。你已经有几本书了?汉尼拔医生。”

他转身看了一眼,回答说,四本。

他自然而然地与奇尔顿目光相接,可惜距离有些远,不能确认那双灰色的乏味的瞳孔有轻微扩张。他知道奇尔顿想要做最后的确认。确认他有意识朦胧的症状。确认他不能识别简单的数字。他简直等不及想要翻看下一期“心理”杂志,想看奇尔顿对入狱三年的汉尼拔·莱克特的诊断——刚塞综合征。

那个时候这个房间还像是其他房间一样,没什么特别,没有钢化玻璃,也没有整面尼龙软质材料铺垫的隔层,铁栏杆发出令人不悦的腥锈味道。他西装革履步入这个地方,在见到房间里的那个熟悉的男人以后心情略微愉悦起来。他看见威尔盘腿坐在肮脏的床上。面对着墙壁,肩膀一高一低,微微颤抖。优美的蝴蝶骨间是一片汗湿的水渍。他听到那个男人低沉地声音说,医生,我感觉糟透了,脑炎消退后意识却开始越来越不清醒。我想我需要你的帮助。

三天以后他交给奇尔顿一份报告。他想奇尔顿忌恨威尔不接受他反而找来自己做治疗医师,此时长篇大论实在是不够绅士,所以封面最重要的那部分,本来应该写着病症总结的地方,只用二十号的罗马字体写着硕大的几个字——刚塞综合征。


中  -  威尔


真是掷地有声——奇尔顿给那份报告的评价。

“你这是从侧面指控,我有对威尓进行不恰当治疗和精神控制的嫌疑?”

“不,我只是如实描述威尓现在的状况,或者说,如实描述他想要我看到的状况。”

他想告诉奇尔顿,就算我不是他的朋友,你也不是。他为自己对食物、艺术和礼节之外的另一样东西产生了执着,感到陌生和兴奋。那份报告,从侧面帮助了威尓在洗清嫌疑以后,立即从巴蒂摩尔精神病院得到了释放。

可是现在,他要怎么走出这个鬼地方?幽深晦暗毫无美感可言。他想念他的冰柜,他的厨房,还有他的羽管键琴。

他记得去年圣诞,他从精神病院给威尔寄出的贺卡。

他亲笔画的一个长发女孩和一头小鹿。鹿角长在女孩子头上。层层叠叠纵横交错。他没有留下说明,他知道威尔能够一眼看出那是阿比盖尔。不是工笔画。这里的人不敢给他圆珠笔或者钢笔,在他假装枪伤复发,谎报胸腔疼痛难忍,然后在检查过程当中,咬掉了那个可怜护士的一只耳朵以后。

他发誓有一瞬间,胸腔真的有一阵钝痛。

两年前威尔在打斗中,制服他的那一发子弹从右胸整个穿出,钉在了他身后靠墙站立的殖民时期的两脚桌里。栗红樱桃木面留下了难看的弹孔,威尔从他的书架上取下的Le Grand Dictionnaire de Cuisine就放在上面。

他的半边肺被打穿,呼吸困难,他想告诉威尔他投降,不再挣扎,但他说不出话来,然后食人者霍布斯的惨剧又重演了,威尔对他又补了三枪。这就是这段时间以来这个FBI 特别探员的长进了。为了确信制服一个人,从连开10枪到4枪。虽说仍然荒谬,对汉尼拔来说,却是生与死的差别。

他知道威尔避开了数处要害,也许他想起汉尼拔问过他——如果我真的是凶手,你杀了我,谁来回答你的问题。

但从他入狱起,威尔没有来见他一面,销声匿迹,无影无踪。

每一次他们在他的房间前面放上一把椅子,他总是有一点期待闻到那股熟悉的、廉价的须后液味道。一次都不是。

汉尼拔猜他终于找到一种方式放下一切,问题不再重要,纠葛也不再重要。他只是关上了脑子里通往其他人世界的那扇门。

威尔在修建高墙。隔绝自己跟外界的高墙。汉尼拔很欣慰自己没有看错。他们一直都是一样的。

他闭上眼睛,想象威尔收到他的贺卡,假装无事,支开阿莱娜,独自看完。独自重温记忆。独自愤怒。独自恐惧。然后独自埋葬这种愤怒和恐惧。他甚至猜想威尔会偷偷潜去后院将贺卡烧掉,火焰吞噬掉阿比盖尔的眼睛时令它们看上去变成了血红色。

他想象威尔站在满月下看见自己的双手又沾满鲜血,闪着漆黑的光泽。看着后院篱笆外每一棵黑影瞳瞳的树木都变成凶案当中的受害者。他们纷纷向他招手,问他是否看见。他会闭上眼睛冒出满头满脸的汗,他会转身走进卫生间里用大股冷水冲洗。直到双手与双颊通红。跟阿莱娜做爱之前威尔想要尽量清洁自己。而他却觉得汗与血在威尔身上会变得令人吃惊地真实与强烈。

当威尔的脖子在他嘴边时,他需要将自己的嘴唇啃出血,才能克制自己不去咬穿他的劲动脉。

杀掉阿比盖尔之前他想起威尔拿着送给她的圣诞礼物来做心理咨询——他是真的把阿比盖尔当作女儿来保护和疼爱。汉尼拔摸着阿比盖尔冰凉的后脖颈,感觉到她剧烈地颤抖。他看进她骤然收缩的茶色瞳孔里,想起妹妹米莎。然后他说,原谅我,此生不能再保护你。


下  -  悲天悯人


立陶宛的冬天冷得像是要烧起来。他们父子女三人困在林中小屋,多年以后他听到威尔跟他描述,夜里站在远处看着自己在飘摇湿雾当中的房子,像是一艘船——那是他唯一感觉安全的时刻。

他那时有过一模一样的想法。因为远离了“人”,所以安全。因为孤立,所以安全。可惜他没有想到,四伏的危机竟然来自自己的父亲。

父亲吩咐他去生火,用的就是那本厨房里的Le Grand Dictionnaire de Cuisine。

他将书页一页一页撕下,喂进窜起的火苗当中,升高的温度叫他痴迷。后来被父亲敲晕在灶台旁边。他醒来时,那本书已经完全消失了。

他猜他知道父亲递给他的食物究竟是什么。但他饥饿难耐,他也猜他没有选择。如果米莎是这场残忍祭祀上的祭品,那么Le Grand Dictionnaire de Cuisine,就成了邪恶的火种。

悲剧在重演时,会更增添其不可抗的悲剧性。

父亲杀死了米莎,而他杀死了阿比盖尔。

直到那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对威尔的“好奇心”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他甚至愿意承受这种悲剧再一次重演的痛苦,只是因为好奇,威尔遇到了跟自己一样的困境,威尔会怎么办?

他和父亲一起吃掉了妹妹,所以他把阿比盖尔的耳朵塞进威尔的食道。他要把威尔变成他。

威尔出狱以后主动前来拜访,他还记得那时威尔说,我必须得要对付你,对付我对你的感觉。

威尔像是第一次进入汉尼拔的房间,他打量古董,细看他的素描,爬到夹层,浏览他的藏书。他似乎对那本Le Grand Dictionnaire de Cuisine情有独钟,拿下,捧在手里看了良久。

威尔表示不喜欢这个房间的布置和摆设。觉得汉尼拔对这些精致沉静的东西没有任何感情。无法衡量的距离感。像是日本艺妓繁复的和服和脸上的妆面。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汉尼拔,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

他记得那一天下着雪,他因为脑炎烧得厉害,不知怎么又到了汉尼拔家里。抱着手里的热茶,因为体温太高,手掌被烫得通红也没有感到过高的温度。汉尼拔站在他身后,凑到他耳边轻轻闻了下。

威尔仍不习惯与人太过亲近,他往前跨了一小步,离书柜更近了。然后听到对方在背后一如既往地抱怨他的须后水味道。他感到一个冰凉的身体从身后靠过来,一只手扶住他摇摇欲坠身体,另一只手抚上了他滚烫的额头。发烧令他变得格外敏感,轻柔的呼吸就在他的耳边,脑子轰的一声像是炸了开来,他死死咬住牙根才忍住了没有转过身去,按住那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撕咬。

满头满脸的汗水,感觉后背已经打湿。几乎稳不住自己的情绪,突然之间威尔明白了之前对汉尼拔的误会。汉尼拔不是想成为他的朋友。汉尼拔是想把自己变成他。混沌的视线聚焦以后,他看见了书柜上那本,自己为了研究开膛手而浏览无数遍的画着“受伤的男人”的医书。然后旁边,就是那本1923年的古董,Le Grand Dictionnaire de Cuisine。

现在他是汉尼拔•莱克特了。

他站在那里,头脑清醒。他取下了那本最早出现在中世纪的医书,循着书签打开,在脏器介绍的换行空隙里,看见了铅笔模糊的笔迹——sweetbreads[法式杂碎]。

很多年以后史达琳跟汉尼拔移居阿根廷,这个南美国家很少下雪。他们住在临街的一幢欧式别墅里。屋檐跟栏杆都漆成了pink。常有小孩子在窗外踢球。花架上种着芸香,夏天盛开时像是热锅里摊开的蛋液一样一片金黄,满屋香气。

因为临街,窗台总是落土,一次史达琳将书架上的书一本本放置在地上,准备清扫书柜,中途他从外面回家,听见一声闷响。他加快脚步进门,看到史达琳摔倒在地,那本破破烂烂的Le Grand Dictionnaire de Cuisine就在她的脑袋旁边。应该是从高处落下来,砸到了她的脑袋。

他站在原地看着,看着她迷迷蒙蒙睁着眼睛,神情非常恍惚。那个无人的严冬,当他们仍在弗吉尼亚那个落雪的小湖边,她在他的强迫下,服药进行人格转换时,他经常在她脸上看到这种表情。茫然,迷失,带着幼童才有的那种无知和天真。

他慢慢走过去,双掌温柔地托起史达琳的后脑。他意识到,自己两年前就让她停止了药物摄入。什么东西在她身体里衰变,消亡了。

他会让她活下去。不论以谁的身份。

死亡完结一个人的生命,却无法终止一段关系。

在他与米莎的关系里面,太多的细节已经模糊,太多的疑问无人可以解答,即便面对着史达琳,他也像是木偶操纵者一样自编自导自演。米莎仍在远去,仍在消失。

他喜欢他与威尔之间的关系。虚无缥缈,但手中仍有一个破旧的线头。他知道他就在那儿。他只希望当他无聊的时候,能够拨通一个电话,听到里面响起对方的声音。像他们过去所做的一样。

而这一次,他的好奇心又占了上风。他轻轻拂开了史达琳额前的细发,埋下头柔声问,那些羔羊们停止 尖 叫 了吗。史达琳。

他转身出门,听见史达琳在地上翻滚痛苦的叫喊声。他知道她正在经历身份识别障碍,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米莎•莱克特,还是克拉丽丝•史达琳。他想起多年以前威尔因为脑炎,产生幻觉,丢失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谁。在他的厨房里癫痫发作,摔倒时眉骨磕在了餐桌角上,那是他留在威尔脸上的第一个疤。

汉尼拔想知道,他们曾经是否问过自己,为什么会跟自己纠缠不清。他们的问题都在于太过悲天悯人。羊羔,野狗。他们能够真正看见其他生灵的苦难,而不是像那些 癌 症 互助小组里的人一样,永远只是自说自话,滥用自己的绝望。

物以稀为贵。汉尼拔知道自己对美的东西有异常的执念。

威尔因为红龙事件再一次出现在精神病院。他坐到汉尼拔房间前面的椅子上,看见昏暗房间里的人躺着,胸口盖着那本Le Grand Dictionnaire de Cuisine。

其实汉尼拔早早闻到了那股须后水味道,他转头隔着钢化玻璃去找他眉骨上那个几乎看不见了的伤痕。他嗅到了隔绝与麻木,也许还有恐惧。却不是对他的恐惧,也许这么说并不准确,不是因为他而恐惧,却显然跟他有关。他看见了威尔鼻尖上闪闪发亮的汗珠。

“这是你第二次主动回来找我了,威尔。”他将沉沉的书放下,从矮小简陋的床上站起来面对他。“可以看出你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好孩子。这一次仍然是因为你仍对我有感觉吗。”说着暧昧不清意义不明的话,他忍不住笑起来。

威尔的那双眼睛颤了一下。然后他也勉强地笑起来:“你一直……在我的脑子里。汉尼拔医生。我猜,我已经习惯了。”

“hmmm”汉尼拔埋头恩了一声。“习惯代表乏味。原来我没能让你得到足够的乐子。”

“很抱歉这么说,你从来就跟乐子无关。”

威尔离开时数着在他身后关上的铁门。五道。五道厚重的铁门将这个恶魔隔绝在巴蒂摩尔精神病院里。走出大门的时候,阳光突然利刃一样从空中劈下,他仰起头,像是献出自己的 脖 颈。他有莫名的负罪感。

他已经与他靠得太近,近到水ru交融不分彼此。近到从那张人皮面具下面,他拨开那层粘稠厚重的血腥和疯狂,已经开始感受到与四处一样的虚无与悲哀。与霍布斯那种混淆有不同之处。他不清楚是哪里不同,也不想搞清楚,或者不敢搞清楚。只是不再去见他。埋葬一切跟他有关的东西。当初信誓旦旦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一切都水落石出的想法悄然而飞了。

他突然明白,当人们说,愿意付出一切代价的时候,是指一切付得起的代价。


尾声  -  波洛克


汉尼拔独自出现在本地的现代艺术拍卖画廊,试图拍下波洛克的一幅不知名的分形作品。开价两次以后他就放弃了与对手竞标,那副蓝绿色上浮着月牙状蜜红色与浅紫色的分形被他的一名心理医师同行拍走。

他记得这个年过六旬的男人出现在业内年度会议上,雪茄烟灰掉进了他手边铺满晶莹生鱼片的餐盘里。他还记得他身上凶猛的古龙香水味,和组委会准备的劣质香槟散发出来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他有失形象地打了个喷嚏。

拍卖结束以后,他在大厅偶遇这名同行,到手的名片上端正地写着对方的办公地址和电话。

两个礼拜以后那幅波洛克分形出现在他的厨房墙面上,往下倾斜30°角,正对操作台,像是什么东西从云端探出身子,颔首、俯视。

他打算烹饪,决定这一次不去翻阅Le Grand Dictionnaire de Cuisine。

他对艺术抱有恭敬之心,鉴于成为喜爱之画的新任主人,出于礼节他尊重了画作者的创作习惯。波洛克曾说——当我画画时,我不知道我在画什么,只有之后,我才知道我画了什么。

一切都是潜意识的作用。只能说一个人在不断创造过去,又在被过去所支配。

他犹豫了一番,从冰柜里拿出了他最喜欢的 肾 脏。像是常待厨房的妈妈们都知道,加了巧克力的饼干不可能失败,无论怎么做都能让小孩子喜欢一样。总要从最喜欢的尝试起不是吗。

他小心翼翼划开真空包装袋,将暗红色的红豆形状的滑腻肉块拿出来,修长的手指做着轻柔按摩,想象着自己怎样自由发挥,才能得到久违的惊喜。

“我得找回我的胃口。”他自言自语,栗色的有些浑浊的眼珠盯着墙上那副分形图画仿佛两相对视。他喜欢那幅画上,最表面那一笔鲜亮的蜜红,带着发紫的边缘。

他偏头看,觉得那很像威尔的唇。

是他指引那个想将自己转变成红龙的家伙找到了威尔的家。算是他努力找给他的新乐子。

听说威尔毁容了。他有点儿惋惜,也曾经托人告诉他,希望他没有变得太难看。虽然他知道威尔跟他一样并不在乎。更多的,他还是好奇。

威尔是他的画布,而他终于扔掉了手中的画笔,点亮了屋里的灯光。

是到了看看自己画了什么的时候了。他想。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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