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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死了。

早晨来送补给的年轻喇嘛推开庙门,看见我蹲在屋檐下,把夜里飘落的雪花从它皮毛上拂去,外面的松软干燥,里面的起先被它的体温融化,后来慢慢结冰,把毛根冻成一簇一簇。我把手掌摊开覆盖上去,细小冰棱融化,它保持着那个姿势。

昨夜我如常关掉老式收音机之后一会儿,听见它走上台阶,走到门口卧下。可能它听见了我房里传出的陌生的声音。

后来我又开始专注于屋外的动静。

火盆中燃烧的哔剥声,落雪声,雪山的呼吸声,还有一个慢慢停止的心跳声。

我们度过了互相陪伴的最后一个夜晚。

 

我跟闷油瓶看了场深夜场修复版的《东邪西毒》。之前我跟胖子企图用打麻将让他学会娱乐,失败。带他来看电影纯粹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结果我俩一起打瞌睡。只在片头片尾主题曲响起的时候醒着。

狗死的那天夜里我从老式收音机里听见了这段电影原声。

当我看见闷油瓶在主题曲响起的时候也睁开了眼,我知道他记起了什么。

字幕滚动得很慢。放映厅里起先有很多来朝圣的人,最后只剩下我们两个还是没有看过电影的人。我动了动,不小心踢到不知道谁扔在地上的易拉罐,心里奇怪今天怎么没有保洁进来打扫卫生,主题曲得以在铝罐滚动发出的刺耳咣当声中不紧不慢,继续空灵地响着。

闷油瓶盯着大屏幕,专注地听。

终于主题曲的名字缓缓滚过。

他在放映厅的冷荧光里转过头看着我。

然后。他的手从我的脸,往下,轻而缓地拂过肩头,沿着胳膊,抓住了我的手。

也许是我自己的臆想。

我正在这黑暗里,这空灵的音乐声中,被他的手,他的眼,劈凿成一座雕像。


我反握住他的手。



三叔原文 《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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