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OPHASIS

戒烟

写了这个《目的地不明》小小的番外,将就看看:)


从北京回到雨村,胖子就开始跟我提戒烟。我说,好,等我胸前这个伤口长上我就戒。疼得实在厉害的时候,我是想着闷油瓶的血不能输给一条蛇来撑下去的,仿佛这是他与蛇两个之间的战争,而我的身体只是个战场。

他们去盲塚时,接近年关,道上很安静,每年我也会给各个堂口搞搞总结大会发发红包,难免就要经过清点人数这一步,私下里悼念悼念走了的人。于是等到我胸前的伤好得差不多,这种沉重的情绪又让我往后推迟了戒烟的时间。

很快过了农历新年,闷油瓶他们还没回来。我每天就读读欠下的书,出门钓钓鱼,回家关了字幕看以前看过的美剧,对台词模棱两可的记忆反而让我更仔细地观察剧中人物的肢体语言和表情,看起来常有新发现,别有一番风味。小花不在,宝胜有些事情也落到我头上。

张海客又到村里一趟。上一回他带着小张哥,这次只剩他一个人。我请他进屋喝了个茶,聊了两句,就知道闷油瓶这次下盲塚,这位大伯也不清楚具体情况。他扭捏半天,终于开口询问,我因为讨厌他所以故作高深,他说吴邪你这个人真的挺神。

我问他,以前我没出生的时候,或者之后等我死了,你们张家不高兴了都是归咎给谁、或者打算归咎到谁头上呢?他笑了笑,避重就轻,问我,胸口还疼吗?我说还好。他留下一些给闷油瓶的东西之后就走了。

他走了以后我独自坐着,又开始抽烟。刚刚我其实在他脸上看见了我爷爷的表情。是一种,怎么说呢,不把人当人看的表情。我这么讲绝非贬义,如今的情形,是他们觉得我根本不属于他们的生活,我只是个被闷油瓶不小心带回去的“旅游纪念品”,应该在他们反温情反娱乐的家里逗留片刻,然后就被埋进一个箱子底部或者掉入沙发坐垫的缝隙,就会消失,而他们的生活依然如故。从一开始,他们见我的第一眼,就轻描淡写地把我归纳在了他们的世界之外。而他们的这种不把人当人看的能力,首先意味着也不把自己当人看,他们的眼里只有“张家”,而他们自己是组成这个家族微不足道的一员。但在过去漫长的时间里,这个家族的建立和掌控者通过抬高、神化张家这个集体,又给予了底下个个都与众不同的幻觉——他们加在一起的总和,高贵而悲怆。其实说白了,仍然是一种培养“自我献身感”的拙劣伎俩。我打赌,张海客跟小张哥看着我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他们为了张家的付出,九死一生;那些已经死了的,和将要死去的魂灵,吴邪懂什么呢?这对我来说,是一种相当可恶的简单粗暴的归纳总结。这也是为什么我看他们不顺眼。

之后雨村又恢复平静,直到二月结束,胖子给我过了一个简单的生日。他又说,这回没有借口了,你戒烟吧,对身体好。我知道他是关心我,但其实对身体好的事情有很多,譬如早睡早起,适度的锻炼,拥有规律的性生活,保持好心情,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戒烟。我也不想把今后的生活过成一个病人的休养和康复过程,成天纠结于今天的症状与昨天相比是加重了还是减轻了。胖子翻了个白眼说,我没你那么文绉绉,只是你自己听听你刚刚说的那些另外的选择,你有哪一条能做到吗?

胖子说得很有道理。

闷油瓶回来那天下着大雨,我正躲开胖子,关在卧室里偷偷抽烟,突然听见胖子在外面大叫:“天真,别抽了!小哥回来了!”

我冲出屋子,看见闷油瓶站在屋檐下,一身湿淋淋的往下淌着水,胖子一见我出来也就先自己回了屋。檐外的雨水像千万根羽箭射到地上,好像这段时间以来我给他发射的信号终于一下子全部到达目的地。来势汹汹质问他为什么姗姗来迟,最后却变成弥散的,轻飘飘的水雾。

我手里还握着烟,调整了一下呼吸我说:“我去给你拿条毛巾。”

毛巾拿来了。

我叼着烟,看他脱掉雨衣,然后微微躬身擦头发,擦着擦着转着头甩了甩,像小满哥。我就笑了。

他听见我笑,躬着身扭头看我。

我其实想跟胖子讲,烟这种东西是不必戒也是无法戒的。抽时自有需要抽它的理由,一直抽是因为抽它的理由一直在,不抽就不抽了,因为需要抽它的理由不在了。这个理由也不是什么确定的东西,有时它在,有时它就消失了。就这么玄学。就像现在我把嘴里的烟吐了,用手指掐灭。

我说:“回来就好。”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他又凑过来,在我嘴角轻轻吻了一下。

吻完接着擦头发去了。


之后我有大概半个月没有抽烟。

因为我想保留那个吻的味道。

218 29 /   / 瓶邪
评论(29)
热度(218)
  1. 共7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APOPHASIS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