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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椒酱

瓶邪 时间线 雨村养老


1.

过完了年,我们仨打算做些辣椒酱,拖回来几十斤红辣椒,想这几天趁早做掉,不然全堆在院子里,连个让人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别看三个人住在一起,我要想找个胖子不出门瞎折腾,闷油瓶不消失的时间,必须郑重预约。

约好了就今天。

胖子起得挺早,已经在院子里洗漱。

闷油瓶听到胖子打水洗漱的声音,跟着起了床。

现在时间还早,我有点儿低血压,头晕,就打算赖一会儿。

我翻了个身,滚到还带着闷油瓶温度的那边趴着,深吸一口气,觉得特别满足。

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点开微信看到群里大家一串哈哈哈。

黎簇那小子又发了个什么玩意儿。


2.

——当代父母对子女各方面关切程度一览:

衣              口

食              口口

住              口

行              口

微信头像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3.

我愣了愣。

想到瞎子以前在群里:“@苏万 又换头像了?!那个戴白头盔的女孩子是谁啊?”

苏万:“师父,那是暴风兵,不是女孩子(委屈)”

或者我:“@黎簇 头像怎么换个狗?”

黎簇:“你才狗,你们全家都狗。”

我细想想,我全家确实都养狗。

我:“我又没有恶意,说你长得漂亮呢。”

苏万:“我也觉得!”

杨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黎簇:“……”


4.

实际上我很有自知之明,我没有什么资格笑别人。

有一件事儿他们都不知道。

刚来雨村的时候,我还没有充分认识到乡村生活可以带来的充实感,就是俗话说的,眼里没活儿,一天到晚磨皮擦痒于是重拾了摄影。

我有个很喜欢的日本摄影家,叫荒木经惟,大家都知道他拍了很多特别棒的女孩子,尺度很大。我挑了一张喜欢的用来做头像。

张起灵,在拥有了他的第一只手机之后,平生打出的第一个电话,打给了胖子。

他打电话给胖子让胖子当面告诉我要我把微信头像换了。


5.

各位家长都很操心。


6.

我赖了会儿床,觉得不好意思再赖了,爬起来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走到院子里。

胖子洗漱完毕,已经坐在井边开始洗辣椒。

闷油瓶蹲在旁边,刚洗完脸,甩着头发上的水珠。帅得一批。

小缺围着他转圈圈跟他闹着玩,结果一不小心踩进他的脸盆,溅他一身水。

要不是因为小缺是条狗,我都要觉得它是故意的,成天围着闷油瓶转圈圈。

有那么一两个角度,我觉得它长得特别像刘丧。

我问闷油瓶,你给它吃了啥了,这么死心塌地。

胖子说,动物的天性,对领地里的老大就要谄媚。

我很不服气。

胖子却接着说,你能发现它老是围着小哥转圈圈哦,为什么呢?我怎么就没发现呢?奇也怪哉。

我:“你闭嘴。”


7.

小缺是我捡回来的土狗。这狗如今三个月大,正是皮的时候。

我走过去把小缺抱起来,看见闷油瓶站起身,胸口到小腹全湿了,老头背心透明了贴在身上,我就有点老脸臊得慌。

是个百十来岁了,还有马甲线的男人,哎。

大冬天只有他不怕冷,我跟胖子都裹得严严实实。


8.

看着他进去换衣服,我也迅速洗漱了一个。

然后,拿出昨天去镇上采购辣椒的时候,专门买回来的小铃铛,给小缺戴上。

不然我总怕它野出去,被村口寡妇套去饭馆里煲汤了。村里头不讲究,能跑能跳的都能吃。

其实小缺也不算我捡回来的。它是自己跑来的。

那天下着雨,我们三个在屋檐下坐着泡脚,昏昏欲睡的时候胖子突然问:“你们有没有听见鸡棚那边有什么动静?”

我们过去,发现鸡棚被它艹了个底朝天,闷油瓶的小鸡崽四散奔逃,好一个大型鸡飞狗跳现场……

看着痛心疾首的我们仨,呈包围之势向它靠近,它就放弃挣扎,往鸡窝里缩成一团,发出艾艾的凄惨叫声。

我把它揪起来,才发现它的腿上好多伤,腹部的软毛上全是血。

被人打伤了,饿慌了,溜过篱笆,进来鸡棚。


9.

我把它抱到院子里,用泡脚用剩下的一点温水,给它洗了个澡。

胖子帮着闷油瓶整理完鸡棚,手捶后腰挪过来。

看见它个落汤狗的可怜模样,也不好再责难,连连叹气:“咱以后,苦命狗不追苦命鸡了,好么?不然苦命人还要收拾鸡棚,老腰一把遭不住。”

它仿佛听懂了似的,还哼哼了两句。


10.

刚住进我家的时候,小狗自己也很惆怅,经常蹲坐在门口往外望。

我看见了,就过去摸摸它脖子上的毛,跟它讲,那外面,都是上辈子的事啦。

这辈子,咱们不用挨饿不会被人拿着竹竿打得遍体鳞伤有个暖和的地方睡觉。

但,吠也不能轻易吠,鸡也不能追,鸭也不能撵了。你知道吗?

到底哪一辈子更快活呢?

我说完,它就抬头看着我。眼里是困惑。

我决定给它取名叫了小缺。

其实也有点儿想叫它小丧。


11.

我们三个围坐着洗辣椒,人人手指洗得发胀通红,福建的冬天冷得不是开玩笑。

经过胖子的摸索,我们的辣椒酱做法是,把红辣椒洗净,剁碎,然后用当年新鲜榨的菜籽油,跟黄豆,泡菜盐,花椒,和鸡精按比例混合,泡进缸子里,再用线和油纸密封好。耐心等待几天打开,就能闻到一阵浓郁的香。

这次为了做酱专门买回来的辣椒,个个鲜红饱满,一看就够劲道。对于这个雨村特制、万能佐料我们相当自豪,决定作为每年冬天的保留节目,用来作豆花猪蹄,或者萝卜排骨的蘸料,又或者直接炒菜,都香得不得了。

去年往家里寄了十斤,北京寄了十斤,今年瞎子早早就打电话来预约了。连小哥错杀隔壁的几只鸡,我都用这个豆瓣酱摆平过那绝不吃亏的老娘们。

好吃程度可见一斑。

洗出来好些,胖子:“你俩接着洗,我去厨房开始剁,这样效率高。”

过了会儿,他探出头来说:“天真,泡菜盐不够了。还有黄豆,可能还得再买个三斤。”

眼看手里的辣椒差不多洗完了,我就让闷油瓶跟我一起出去透透气。我们推了自行车就出了门。


12.

早晨。我在福建的冻雨中骑车,后面载着闷油瓶。又冷又兴奋。

对我来说,哪儿也不会有这样好的情景了。

闷油瓶把围巾摘了给我系在头上,使我看起来像个身材魁梧的农村妇女。

我欲言又止,在爱与尊严之间选择了温暖。

就在路过一个岔路口的时候,我猛然间看见一个男人蹲在一旁抽烟。

但我骑得有点儿快,唰一下就过去了。我再回头看,围巾又遮住了我的视线。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乡下到了田间,冬天不到正午日晒湿雾是不会散的。现在就是这样,雾影重重里面,我什么也看不清。但我也不想停下来,我不能停下来。我就一咬牙飞快地蹬车,在并不平坦的土路上飞驰起来,颠得我胯下生痛,闷油瓶的屁股肯定也不好受。

但他只是伸手环住我的腰杆,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什么都没有问。什么都没有说。


13.

我见到一个故人,听到一首老歌。一切都不应该。

你说,大步往前走吧。

我听到了,我真的走了。我不仅走了,我现在还骑着自行车。

很伤心,我走得太快了。我走得过了头。

搞丢了你。


14.

我一口气骑到家,一个脚刹急停。

小缺跑出来,围着我们转圈圈,脖子上我才给它系的铃铛发出叮叮声响,把我的魂勾回来。

我知道它是冲着闷油瓶的背包里头那些好吃的。

胖子在厨房里喊我们:“快点。”


15.

闷油瓶从车后座上下来,他从呆滞的我手里头接过自行车,推着往院里走。

他一动,我就习惯性跟了上去。

即便觉得有点儿精疲力尽。空气太湿太冷了,肺里有点难受。

我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

我始终无法像他一样,什么都明白,什么都原谅。


16.

我们在雨村养成的最好的就是生活习惯,到了饭点就要吃饭。

午饭胖子做了嫩南瓜炒韭菜,五花肉炖笋干,还有一条爆腌白鱼。

我本来没什么胃口,也吃下去一碗饭。嫩南瓜炒了真的好吃。

吃过收拾,胖子见我不太对头,问我咋了。

我说我出门买盐,回来路上碰见一个长得跟潘子特别像的男人。

唱歌的部分我都没说。我甚至没敢去问小哥,你看见了吗。我怕它是真的。更怕它是假的。

胖子一愣,说竟有这种事儿?我们明年清明要多给潘爷烧点儿纸钱。

我点头。

他也有些伤感我看得出来,但胖子还是胖子,五秒钟之后,他就潇洒说了句:“那又怎样?”

他搂住我。

胖子:“到如今,我听到过的最恐怖的祝福就是,祝您‘长命百岁’!”

我一愣。胖子总能语出惊人。

胖子:“天真,潘爷享福去咯。”

我点点头。


17.

吃完饭休息了会儿,接着干。

剁辣椒是个体力活儿,我们轮流剁了一会儿。还是胖子刀工最好,迅速又齐整。

轮到他休息的时候,他拍了东西发到群里。

先拍的小哥——麒麟张,杀辣椒,是个狠人。

又拍了张案板——尸横遍野。

不一会儿,黑眼镜回了个:“这……一斤剁飞八两,目测还剩二两?心疼。”

也只有他敢开闷油瓶的玩笑。

我憋着笑:“师父,到时候邮寄可都是小哥负责的。你三思。他现在还在剁,你还有机会。”

黑眼镜删除了一条消息。

解雨臣:“这么怂的吗,兄弟?”

黑眼镜:“你不吃辣椒,你当然可以讲风凉话。”

解雨臣:“哎呀,我刚刚手滑截了个图。”

黑眼镜:“真的是手滑吗?”

解雨臣:“你说呢?”

黑眼镜:“……”


18.

总之看到闷油瓶也有不擅长的事情,我就放心了。

我们把胖子剁好的辣椒,和其他原料用很大的盆子混合好。

闷油瓶力气大,搅拌的事情都交给他。

拌好之后,我负责把东西装进罐子里,再封好。

来来回回重复了几次,几十斤辣椒,做了十七八罐。

都搬去后院,全部用编织袋盖住,再用棚子遮起来,免得被雨淋。

最后叉腰看着,还是很有成就感的。我们都累得够呛。可一天的工作总算告一段落。

晚饭也能吃得香一些。


19.

到了夜里,因为劳动,我入睡很快,却做了一个很荒唐的梦。

梦里闷油瓶又要去浪迹天涯了,我抱着他,不想让他走,他就回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双手捧住我的头,“傻仔,听我讲,现在立刻回家,洗个热水澡。明早起来,通街都有男人!个个都比闷油瓶好。”

我在梦里好像是觉察到点不对头。首先这个闷油瓶为什么讲话一股广东味儿。再来,他从来不知道我叫他闷油瓶,更不会自称闷油瓶。

我醒过来,看见他正看着我。眼睛亮亮的。

“你做梦了。”他说。


20.

我:“恩。”

闷油瓶:“梦到什么了?”

我:“《甜蜜蜜》。”

闷油瓶:“……”

我想起来了,那是豹哥的台词。豹哥要走了,去美国。我扶住自己的额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见这个。

我可能是对走,对离开,有点儿心理障碍。

闷油瓶也还是,时不时,不打招呼就消失进山。

每次我还是会觉得不爽。

生气的时候,就想把他早晨从鸡窝里摸出来煎的每个溏心蛋都用筷子捅破。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切齿痛恨,夜里仍然忍不住想要与他切肤痛惜……每到这样的时刻,白天的生气,就仿佛成了撒娇一样轻飘飘的。

我也总不能够参透,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21.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气氛这么好,不做简直是罪过。

但是闷油瓶抓住我不安分的手,凑到我耳边缓缓说了两个字:“辣椒。”

我一下觉得好笑,是呀,我们剁了那么多辣椒。

我逗他:“那才刺激呢。”

闷油瓶又凑近了一点:“吴邪,你就这么喜欢刺激?”

说完他翻身起来,覆到我身上。

我咽了口口水:“小……小哥……”


22.

是够刺激的。可不用手指怎么扩张怎么润滑?

我不告诉你们。

反正第二天我的腰就是要报销了一样疼。

我坐立不安地在屋檐下算着上个月的帐。我们在后山坡上投资了一个芒果园,扦插,施肥,人工笔笔都是帐。这事儿他们不在行,只有我来。

身体不适,帐还算得我头晕,我大叫一声:“午饭我想吃贵妃鸡!”

昨晚梦到了《甜蜜蜜》,今天一起床就觉得饿,脑子里全是贵妃鸡在跳劲舞。


23.

故事的结尾,闷油瓶又“错”杀了隔壁的鸡。

因为做贵妃鸡要用鸡翅膀和鸡大腿,我们养的鸡青黄不接,现在都还是嫩鸡崽儿,全身加一起没有二两肉。

反正吵架这种事情,闷油瓶是不会下场的。他只负责在我跟胖子吵不赢的时候实施武力震慑。但是邻居毕竟是邻居,不能直接打残。

最后还是我出面,经过讨价还价,用两罐才做的秘密武器辣椒酱,把那太能骂街、我跟胖子加起来都不敌的老娘们收买了。

 

回屋我特别自豪地看着小缺,想让它知道,谁才是这个地盘里的老大。

 


<Fin.>

 

最后一点废话可以不看。

贵妃鸡的梗,来自《甜蜜蜜》里,豹哥带着李翘从香港去了纽约唐人街。

他们住的地方很破,豹哥站在窗边感叹,自己从前在又脏又窄的街上打打杀杀出生入死,几十年之后居然又回到这样的地方。命运弄人。

而李翘充耳不闻,她坐在他身后的床上,吃一份小店外卖来的贵妃鸡。她没用筷子,就用手抓来吃,边吃边讲:“这鸡真好吃。这鸡太好吃了。”

张曼玉老师演得我特别想吃。但是我到现在依然没有吃过贵妃鸡。我是故意的。不想破坏那个画面。

在我心里,我也希望吴邪别管别想那么多,能跟小哥两个人,相互陪伴,还有胖子。


你们只要一直在一起,吃那么好吃的鸡,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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